图片爱好者,UI爱好者

       接到她的电话是午夜,她说:“孩子出生了。”平淡的语气,电话里她很虚弱。尽管这已经是剖腹产过去的第三天了。这边的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,我尽量控制自己起伏过大的喘息,问:“你在哪里?什么时候生的?健康吗?他陪在你身边吗?”她说:“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不关心是男是女?”

       她是我的姐姐,一个没有血缘关系,只存在于我一个人生命中的姐姐,尽管她只比我大一个月零三天。我曾试图躲避她,试图和她撇清关系,试图让她在自己生命中永远消失。我曾问她:“为什么对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如此执着?”她坐在酒吧的椅子上,轻轻把玩手里的烟蒂,说:“身边的人太复杂,你是我唯一觉得最干净的人。况且都这么多年了,我都习惯了你在身边。”

       小学时她是出众的校花,身前身后永远都会有小跟班和献不完的殷勤。我只是远远跟着躲在后面欣赏的一员。

       初中时她穿的永远都是没听说过牌子的衣服,用最新款的手机,那一年我和她同桌,却从来不敢跟她多说半句话。一次偶然的机会,爸爸带着一家去局长家吃饭,一进门,却发现沙发上坐的是她。我一时缓不过神来,愣在门口迟迟没进去,爸爸赶忙拍着我的后背,急切的说:“快叫姐姐,快叫啊...”饭后大家坐在茶室聊天,爸爸唯唯诺诺,她爸爸趾高气扬,而她则是拉着我的手,欢快的在屋子里跑东跑西,像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,向我介绍家里的高档家具,好吃的,好玩的,以及她收藏的所有公仔。而我则是站在一旁,一句话说不出来,有些不知所措......

       高中时她在我隔壁班。难过时她会想起我。

       高一下学期,她退学了......因为各种原因家族没落,爸爸被双规,继母一走了之,她从郊区的别墅搬到了市内的公寓。她消失了一年,我想了她一年。可是当一年后她再一次出现在我眼前时,心底的某些东西像是深不见底的海潮,不断沉沦,沉沦...她妩媚,她暴露,她浓妆,她抽烟,她刺青.....她的青春是在溜冰场、镭射灯、摩托车、高速公路、栏杆、迪厅、游戏室留下过多重影子的。她在校门口当着很多同学的面,挽着我的手走过,带我去最豪华的西餐厅吃饭,大冬天穿的很少来学校,只为送我最新款的手机,总是会塞给我大把大把的钞票。可是我渐渐发现身边的同学都与我疏远,他们对我议论纷纷,好事的男生躲在厕所里议论她,意淫她,背地里喊她bitch,为此我不知道打了多少架,也渐渐的从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沦落到问题生。终于有一次,我跟她说:“姐,下次来能不能别站在门口。”她怔了怔,瞬间表情有些不自然,只是低头抽着烟。我略带心疼的说:“姐,少抽点...”她只是笑了笑,然后扔了烟蒂。后来她来找我,干脆就是坐在车上不出来,那时心里仿佛像是被一把锥子刺得生疼,更加难受。她很会玩跳舞机,那时我们都很会玩跳舞机,没心没肺的我们曾开着玩笑:你不能再跳了,我怕你再跳小孩就会掉到跳舞机上了。她没心没肺的大笑,停了下来,说:“是啊,不能再跳了,要是真的掉下来可怎么办?”我还是肆无忌惮地大笑,可我渐渐从她微笑的脸里判断出这并不是玩笑时,一瞬间崩溃,我对她咆哮,对她嘶吼,我抱她,抱得很紧。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,两个星期过去了,一个月过去了,她再也没来找过我。我每天放学背着书包跑到她租的公寓里等她,去各个酒吧找她,终于在一个逼仄的巷子里发现了她,她刻意穿着紧身短裙,身边站着两个比她大几岁的男人,摸着她的腰,她却是笑着推搡。大脑一片空白,我冲上去,和两个男人厮打在一起,头上被砸破流血浑然不知,我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,没有很大的声音,平淡的语气对她说:“呵呵,原来你真的跟他们说的一样贱,你滚吧,我他妈再也不想看见你了!”泪水瞬间从她的眼眶涌了出来,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哭,十多年来,也是唯一一次。心里很痛,可是我没有表现出来。她没有乞求,没有留我,只是站在原地看我离开......再次接到她的电话我正坐在期末考场上,准确的说是讯息,她说她决定把孩子打掉了,她在医院。我像发了疯似的冲出考场。看着她躺在冰冷病床上与冰冷器具的撕裂感,像图钉一样扎在她的神经里,血水不可能洗干净的,身边除了我我,没有一个人...我坐在床上抱着她,红着眼睛看着她苍白的面孔,一瞬间再也忍不住了,我嚎啕大哭起来。我搂着她,凑上去感受她的呼吸,亲吻她,大声喊着:“我再也不要你一个人了,我来照顾你,以后我照顾你!”刚打过胎的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,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我脸上,她很平静很平静的说了一句:“我是你姐!”

       后来她告诉我,她曾经的他是如何对待她。年轻逼仄的爱一旦到了极致,用力拥抱都变成了暴力,脖颈的吻痕都变成了伤口,亲密接吻变成了最恶毒的语言,形影不离变成了昏暗的囚禁。而造爱之后的孩子就只能成为记忆的流水,流向一个一个不知名的寒冷之地。

       而今,她已完婚,在城南开了一家酒吧。男人是个很老实干练的人。后来她发信息过来:“亲爱的洋,我生了,是个男孩,六斤半,剖腹产但母乳充足。”其实她后来有加一句:“以后我们少见面吧。”有些生硬,但这就是我和她之间的关系,不会刻意去掩盖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姐,真的很恭喜你。这是我们认识的第12年,我用最简单的文字记述只属于我们之间的片刻,没错,它只是片刻,因为12年发生的一切远远不止这些,我没有用华丽的辞藻老派的写作手法去修饰,它不够文艺,它只是一个故事,被我用第一和第三人称所讲述出来,还有一年我就要离开了,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。所以,好好生活,好好爱自己,好好爱他们。我只是想告诉你,其实你永远都是baby sister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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